芥菜花

芥菜，乡亲们叫它“盖菜”，性寒。秋末的时候，有人就开始种芥菜了，一直长到冬天。刚开叶子时叶子不似其他的青菜那般嫩，它粗糙，叶齿分明，这时炒起来，菜硬硬的，微苦，一直要等下了霜，这时再吃起来，软软的，嫩嫩的。等再下一场霜，这时的日头带点霜风，待快风干，人们便把它的叶摘下，晒成菜干。便也同时挖起菜心，切成块或晒或腌，然后放于瓮中，过个一两月便可吃起来。就这样继续重复。

人们忙着过年，刚刚念叨忙着年，年就在这带着尘香与平和，在祝福与热闹，亦在孩子们的新衣和笑闹中过去了，春天也随着来了。

家乡初春时还会下霜，也结冰也下雨，阴冷阴冷的。很多的菜这时很难熬过去，只有芥菜，依然翠绿。曾祖母踩着她的小脚，吧嗒吧嗒地到菜园子摘它去，用她灵巧的手把芥菜做成各种味道，切薄片炒笋片，切厚厚的煮成“盖菜咸”，有时会放点风鸭水或肉，使得我们不觉它单调，每天吃它都不觉得乏味。如今想起那味儿，还是会偷偷吞起口水来。

山村里的春天是多彩又忙碌的，刚过年，人们就要开始准备播种，日头也时有时无地出来，不知不觉，天气暖了，带点潮湿，一点霉味。人们早就种下其时的菜，这时芥菜也被冷落了，或许因为从冬吃到春，人们在乏味中把它丢弃。亦不去浇灌它，任它自生自灭。

这时天气乍暖还寒，芥菜节节高。没过半个月开着成片成片的花，像油菜花，但它不似油菜花，旁枝较多，花散着，黄得纯粹，开得肆意。不容你回神的时间。在眼前，带着尘世的味道，摇曳于田陌，娇艳于春雨里。被打扰被丢弃，依然骄傲着开放它的美丽。远望近看，它并不因了距离而改变模样，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最真诚的眸子去触摸。

如果说桃花是安静的，梨花是空灵的，那芥菜花是最尘世的了。我在这时，就会钻进黄花深处，摇落几朵花，追赶着蝴蝶。看蜜蜂如何嗡嗡采蜜。这时的阳光暖暖的，带着点菜与花的香，还有那点潮，夹着奶奶的叫声：别踩坏了，留几棵收种子。随着这叫声，几朵花也在我的手里，再看看，菜园内还有好多呢！淡黄的小花捧在手心，紧紧地、轻轻地揣着，直到找个地方，坐下来，打开手心，手里全是汗，花也跟着蔫了，也不懊恼，还可再去摘，还可再捧着它。

它开得热闹亦不俗气。把季节装点得更加繁华，又让你不经意着，亦在意着。黄色是惹眼的，却不浮华，带着那点点娇气，还有淡定，令人欢喜，亦依赖着它的美，嗅着尘世中最为真实的清香，心灵可以更加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