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短篇小说）

原创 当代文学家 今天

文/周毓麟（湖北）

编辑引言：市里创建高新技术产业园，高新区建设重中之重功能板块——科技企业孵化器建设负责人何建国临危受命。何建国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个人能量不足以调动社会资源完成历史使命，因此，他该怎么办呢？

小说通过塑造以何建国为代表的一群平凡人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时代潮流中的生活、工作、家庭情景片断，反映了当下社会生活百态，讴歌社会平常人的人生追求。故事曲折有致，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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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府审时度势，坚决贯彻创新驱动战略，促进开发区产业升级，企业转型，品质提升，计划用一年左右时间申报创建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市政府明确科技局、开发区作为申报创建责任主体，并责令科技局、开发区联合推荐筹建科技企业孵化器人选。两个责任单位经过合议，报请相关部门考察，一致认为前两年因交流去苏南高新区挂职，现任科技局高新科长何建国是不二人选。

早上，何建国提前到岗，准备随分管局长下开发区企业调研。他事先安排公务用车在局机关楼下停车场等候，又电话联系开发区范副主任，再次约定会合地点。范副主任说，何科长办事特较真，这点小事反复叮嘱了几次。小何笑笑，请范主任理解做随从的心情，我是为了咱们共同把事情办好。范主任说，理解，当然理解。我们也是从科长位置拼上位的，为何科长点赞。何建国在电话中轻唱：有谁能理解当舞女的悲哀......不等小何唱完，范主任大声制止，小何，你的一张不关风的戳瓢嘴巴什么时候能自动开关？官人要有个官样，注意机关干部的光辉形象。小何立马收敛调皮表演，在电话中陪不是，首长说的对头，在下记住了，管住戳瓢嘴巴。

时间过去了大约半小时，还不见分管局长的身影。何建国有点着急，蹭、蹭、蹭跑上三楼推开分管局长办公室，办公室空无一人，咋回事？何建国转身跑向局长办公室，他的头刚伸向局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局长喊，小何科长，快进来！正准备找你。何建国推门进去，看见分管局长坐在沙发上，对他说，我猜你就是在局长办公室谈事，就直接找过来。今天，去不去企业？范主任在相约地点等我们呢。分管局长说，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谈你，你就到了。现在有一个光荣而艰巨的重担需要你扛起来。小何敛住笑容，严重了吧，领导，直说吧，我听党话，跟党走！定当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局长语重心长地补充，小何呀，市里决定创建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促进园区产业转型，企业提档升级，准备组成专班向国家申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目前，申报高新技术开发区缺少科技企业孵化器这个至关重要的硬件。今天找你谈话的目的，不说你也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前年，又在苏州挂职交流。小何说，科技企业孵化器是申报高新区的必备条件......对头，局长打断小何插话，继续语重心长地进行动员，我们准备选派你出任孵化器建设管理中心任。市里拟批准管理中心为正式事业编制。小何抢过话题问，应该是开发区的二级机构吧？是的，局长。那选派我出任中心小主任，我的公务员身份改变不改变？我的人事关系放在哪里？局长一时语塞。站起身来，向小何递过去一支香烟，分管局长轻轻咳嗽两声说，何科长，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你只管发挥专业特长，大刀阔斧地干出成绩，为今后的成长进步奠定扎实基础，身份问题不用操心。不过，工作中要有接受各种挑战的思想准备。

烟从小何嘴里“嗞嗞”地窜了出来，带着几分慎重思考的意味。何建国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不屑。他猛吸两口，然后，把烟蒂掐灭在茶几上的烟缸里。抬头对两位领导表态说，既然局党组看中了我，我服从安排，义无反顾。只不过，我有一个想法，请组织上考虑。局长微笑着说，但说无妨。何建国说，开发区的申报工作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工作，组建科技企业孵化器也只是一个临时的突出任务。这个任务完成以后，我的去向在哪里？请领导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说老实话，机关工作杂而虚，工资不高也不低，旱涝保收的铁饭碗至少在当下还是比较有吸引力，我读书上大学，考公务员，结婚生子，父母兄弟姐妹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在大机关科级干部遍地走，可是，在我的家乡自改革开放以来，无论是上大学、参军、或者其它路径进入公务员队伍的所谓名人，除我之外，没有一个正科级干部。我的祖上也没有一个做官，爷爷一生当窑匠，管三四个人。老爸当一生的人民公社社员，打工仔。我的母亲从小学到初二当学习委员，她老人家是何家最大的官。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的本科生，八年后才考上一个本科生，前三年又考上一个硕士。我是村里的稀罕物，父母兄弟姐妹们的精神支柱，是乡亲们的精神领袖，是别人家的孩子，更是乡亲们教育孩子的正面教材。不能因为完成了组织上的任务而丢掉了铁饭碗，或者丢掉了现有的工作岗位，挫伤了亲人们的精神情感！

局长坚定地说，何科长，我郑重地向你保证，你现有的工作岗位保持不变。市领导明确了，凡是抽调出来突击任务的同志的工作岗位保持不变，决不会让老实人吃亏，决不会让会做事的人受伤。小何平静地说，那就好，其实我早有思想准备。啊，你这个鬼家伙早就知道你要就任中心主任？我猜的，猜的。小何笑着。分管局长说，走吧，我们今天去企业。小何说，去企业。我将要当孵化器的招商引资推介员，先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局长伸出大拇指，人选对了，人没上任，已经走马了。

没过几天，何建国被任命为科技企业孵化器园区主任。

筹建中的孵化器由市科技局与开发区共建。开发区安排女干部任婵婵科长配合何主任筹建工作。当任婵婵从容走进组织上安排的谈话室，何建国主动迎上前，哇，风姿绰约大美女，有幸与美女一起共事，是男人的一大福气。什么呀，我已是半老徐娘了。婵婵大方地回应。何建国认真地奉承，宋人说"开窗逢一笑,未觉徐娘老"描述的那些年过芳龄还精心打扮、从容优雅的妇女。自称徐娘,含有自谦、自重之意，“半老徐娘"不是贬义词。在坐的领导笑说，今天，何建国的戳瓢嘴说了几句人话。然后，又对婵婵说，小何这个人心直口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往后，你不必对他的玩笑太在意。任婵婵微笑，咬人的东西不叫唤，叫唤的东西不咬人。何建国听后，姐呀，你比兄弟我还二呀！谈话室哄堂大笑，一对活宝贝就这样愉快地结合在一块，为孵化器的建设忙活起来。他们俩任命谈话很快结束了，两个人商量先上筹建中的孵化器大楼看看，规划企业入驻的空间，商量一些管理服务章程制度。任婵婵说，她回家开电驴子，小何笑着说，哎呀，任姐，坐我的电驴得了，何必耗油钱。任婵婵忸怩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小何说，都是过来人，有啥不好意思，不就是一前一后抱着跑吗，吃亏的是电驴子，又不是你，痛快点，上呀！任科长脸上泛起微微粉红，连说两个这、这，然后大义凛然般摆胯抬腿跨上电驴子，两个人一路说笑向新的合作地奔去。

两人骑车来到开发区西区近乎离弃的一栋一万多平方米的五层闲置厂房，厂房周围杂草丛生，建筑垃圾横七竖八躺在地面草丛中一动不动。他们俩走向大门的时候，一只松鼠从眼前飞过，任婵婵吓得惊叫起来，迅速躲到小何身后。小何则不以为意，任姐，保持定力，松鼠不是高速路上挡道的小鲜肉强人，怕啥？任婵婵听到小何提取高速路的故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玉手，拍了几下小何的肩膀，你咋知道我们的传奇故事？说来听听？

春光明媚的光景，任婵婵开上自己的香车，带上两个姐妹上高速练车，同时，顺便上大城市逛街购物。三个美女在车上说说笑笑，开心透了。突然，一辆奥迪Q7突然超车挡在婵婵的车前，慢慢悠悠龟速前行。任婵婵的脸色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由粉红变透白，另两个美女几乎同时发出了尖叫。奥迪把她们的车逼到路间缓行道，车上下来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男人，满脸愠色指着车，你们怎么开的车，高速路上可不是跳广场舞的场子，任性自由发挥卖弄美姿呀。任婵婵被迫停车，摇下车前玻璃，笑着对话， 帅哥，对不起，我刚拿驾照，正在练胆呢。不知我犯了哪门子错误，光天化日之下，康庄大道之上，你毅然决然拦下我的车可是你的不对哟。青年人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你刚才蛇行开车，那可是超级要命的驾驶行为，明白不明白？任婵婵说，呀，我真不觉得，对不起。青年人边转身边说，要不是看到你们是一帮娘子军，我一定报警，让警察教育你们。与任婵婵同行的一个麻辣美女突然从车内跳出来，秀发向后一甩，大声嚷嚷，你报警呀，俺不怕。我老公就是警察，他敢不听俺的。光天化日之下，康庄大道之上，你一个胎毛未掉的毛头小伙，胆敢拦路劫色，真是色胆包天。你刚才还威胁说报警，我正要报警呢。麻辣美女边说边打手机，边往奥迪方向走。青年人考虑到与这些不讲交规的人争执不划算，又担心在路上争执引来交警罚款罚分，说了句好男不跟女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钻进车，奥迪Q7咆哮启动，狼狈逃窜。

任婵婵没有听完何建国绘声绘色的讲述，早已经笑得梨花杏雨，风情万种。彼此间的距离在诙谐的玩笑中突然拉近了。两个人稍作调整，言归正传。他们上上下下目测了整个环境，对规划建设布局基本形成一个眉目。小何说，自己准备起草一个厂区改造方案，交由领导审核通过以后，交由任婵婵负责监督施工，自己则把主要精力放在引进待孵化种子企业身上。任婵婵说我支持主任的意见。人心齐，出效率，就这样在超短时间内两人议定了工作方案，各自按分工准备展开工作。

任婵婵又提出来，厂区内外横七竖八的建设垃圾清理得费时费功夫，包给几个农民工？何建国说，不必要，中转费、清理费也是一笔开支呀。任婵婵的脸有点红，她在为自己的第一次提出的主意被否定而感到后悔懊恼。何建国在垃圾里走来走去，抬头对任婵婵说，任科长，你看现场有不少废钢材、木材、砖头、可以卖不少钱呢。婵婵说，你不会让我们回收破烂吧。何建国说，对头，回收破烂，包给回收垃圾的人，限时处理。我们不收一分钱，也不交一钱。要求现场处理整洁即可。任婵婵说，那就试试！

何建国背着双肩包跑省城找朋友，跑母校珞珈大学看望老师校友，请求他们帮助推介投资孵化器企业，跑部门争取项目支持。任婵婵驻守办公室，协调各方面日常工作，并负责孵化器整修现场监督检查。

小何挤上地铁，大脑指挥屁股终于抢到了一个座位，他一屁股坐下来，稍微挤压了一下身旁的胖大嫂，大嫂白了小何一眼，臃肿的身体吃力地向旁边挪动一下，挤得她旁边的一个小孩大叫，泰山压顶不弯腰。小孩的调侃逗乐了胖大嫂。胖大嫂友善地端详着背书包的小男孩，说，小胖墩，来，坐阿姨腿上。小胖墩站起来，礼貌地婉拒，阿姨，对不起，刚才我是开玩笑的，请不必在意。何建国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从小孩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小孩子天真可爱感动了他，他站了起来，一把从胖嫂身边抱过小孩，稳稳安放在自己的位子上，说帅哥坐稳了，不要挤着阿姨。胖嫂感激地瞅瞅小何，小何礼貌地以微笑回敬。

地铁继续行进。何建国在嘈杂的噪音中吃力地接听任婵婵电话，胖嫂拍拍小何，递过一支耳麦，何建国插手机，终于听清楚来电内容，市领导明天来现场检查工作，要求准备汇报材料。小何说，工作刚启动几天，我们两个人忙得车轮滚滚，没有时间写汇报材料。领导来了，你就口头汇报吧。任婵婵说，不能呀，政府办公室科长说一定要有详细的纸质汇报材料。小何激动地大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开生荒新事情，到处求人说好话，哪有刚开战就有丰硕战果报喜呀！如果领导批评，你就向领导解释，面对新事物应该用新的思维考虑并解决问题，不能新瓶装老酒，老一套。如果孵化器引不进项目，汇报材料写得天花乱坠纸上开花，也结不了果实。任婵婵无奈地说，好吧，领导来了，我腆着老脸应付吧。小何没有忘记调侃几句以提升土气，任大美女，使出你们在高速路上的解数，哪个领导敢不让路？哈哈！任婵婵说，快被打死了还不忘记贫嘴，真服了你！

走马上任急需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吸引企业入驻，否则，忙而无功等于白忙活。小何深谙招商引资对于筹建孵化器的极端重要性。从省城回来后，他马不停蹄地找到科技局求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