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往事:糖稀

农村往事中,糖稀是孩子们难得的甜蜜记忆。冬日里,家家户户熬糖稀,金黄的糖浆在锅中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甜。孩子们眼巴巴等着,一旦冷却凝固,便迫不及待品尝那粘牙又甜蜜的滋味,简单却幸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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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成海

糖稀,对现在很多的年轻人而言,大概早陌生了,但在当初,那可是农村家家户户过年都要熬制的,也是人们特别喜欢吃的,尤其用它蘸油糕,绝对是难得的蘸料,它从来不和饺子一块搭配着吃,但和饺子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北方人过年吃饺子,这个习俗由来已久。

吃饺子,按理说饺馅应该是肉多菜少才对,但在过去那个苦寒的年月,哪有那么多肉?农村一般人家尽管大多都养一头猪,但也杀不了几十斤,杀了之后还把大部分卖掉了,留下二三十斤就算好人家了,除了卖掉的猪肉,家里就余下了薄薄的几块,它们被暂时封存在所谓的肉囤里,只等过年才吃。吃的时候,其中有一部分必须剁成肉馅准备做饺子。可毕竟肉少,剁不了多少肉馅,可过年总得吃几顿饺子呀,那就用菜补充吧,馅里多放菜少搁肉,外表谁能看出来?

我们老家做饺子的菜馅一般都是胡萝卜,这个玩意儿人们家自始至终尽管不是很多,但也不会很缺,就是在大集体时代,到秋天的时候家里差不多也能分一麻袋,分上之后就储存在山药窖里,一直到腊月二十几的时候,取上两筐子做饺馅,洗尽,擦丝,在做饭的大锅里煮熟,那个时候人们家的锅尽管都很大,但也得煮三两次,把煮熟的萝卜丝攥成拳头大小的圆蛋儿,放在大柳条笸箩或竹筛里冻着,只等吃饺子的时候剁碎拌馅。记得我们家每年腊月煮的萝卜丝蛋儿得有一大筛子,够四五十个,吃一顿饺子用一两个小肉蛋儿,四五个大萝卜蛋儿。

每煮一锅萝卜丝,攥出萝卜蛋儿后会剩下半锅的汤,这些汤就是熬糖稀的原材料。

熬糖稀可不是三下两下的事情,有时候得在火炉上熬几天。反正就那个小铁锅,倒上一锅萝卜汤,就在炉子上“咕嘟”吧,一直从稀汤熬到发了沾黏,从一锅汤蒸发到锅底的少许,从淡淡的甜味到了特别甜的时候,糖稀就基本熬成了。

记得家里熬糖稀到半小锅的时候,姐姐就开始守候了,怕万一熬焦了前功尽弃,这个时候就会有溢起的沫子,紧紧地贴了锅腰一圈,发黏,变硬,像麻糖一般,姐姐用铁铲子铲下来,我和弟弟就分着啃,甜甜的,沾嘴沾嘴的,非常好吃。

糖稀熬成后,母亲会拿出一个大肚小口的小罐,小心翼翼地倒进去,不小心流到罐沿的糖稀,母亲就不自觉地用食指抿一下,然后把食指放到嘴里吮吸几下。

一直到把所有的萝卜汤都熬完了,也就攒下多半罐糖稀。看着我们紧盯糖稀的眼睛,母亲会对我们说:再等几天,到了大年蘸糕和馍馍吃,莜面要不能蘸它。然后抱着罐罐开门出去,往闲房的安全处放去了。

到了年底那天,家里往往还要炸些麻花,为了炸出的麻花颜色好看,母亲就把她的糖稀罐抱了回来,说要面里倒些糖稀,刚倒出一点点,父亲就大惊小怪地说:行了,行了,多留点给孩子们蘸糕吃。母亲嗔怪道:我哇不知道?那麻花也得炸的好吃点了哇,炸出来白枯蓝蛋的,甜不甜,咸不咸,有啥吃头?倒点糖稀又上色,又增加甜味,莫非不好?父亲听了也就不作声了。

到了过年那一天,中午饭除了炒几个菜之外,主食肯定是炸油糕。在一年四季很少用的那张炕桌上,除了摆置着我们平时难见的好几盘有肉的菜之外,赫然放了半碗糖稀……